不错,我骗了你。我经常会采取一些欺骗人的手段,因为太多的人骗我。记得我小时候,只要犯了什么错,我的继父惩罚我的方式,不是打我,骂我,他是罚我挨饿。一罚就是好几天不给吃的。所以,我平时会攒下一些食物,藏在一个只有我自己知道的地方,这叫备战备荒。不可以相信别人的,只能相信自己,这也是我能侥幸活到今天的秘诀。其实你也一直在骗我,对不对?但是你是一个有良知的人,所以我能断定,今天你晚上会来。谢谢你,我谢谢你帮我实现了人生的最后一个愿望。你说这人是什么?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人就是直立行走动物而已,但是在我看来,人就像一封不知道从哪儿发出,又不知道发往何方的电子邮件。就是这些电子邮件,组成了一个复杂的人类世界,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世界。他么把人分成三六九等,最高层的人,能够充分享受物质和精神的供应,然后随着层次的递减,供应就开始减少。最低层次的人通常他们接受的物质能量,只能勉强维持他们的生活。而精神供应,几乎是零。本人曾经就活在这个层面里。你可以有充分的理由不相信我的话。你会想,我有一个才华出众的父亲,他是一个作家,我可以从他那里继承他的智慧,良知。我还有一个曾经是越剧名旦的母亲,我可以继承她的艺术天赋,和不俗的容貌。我还有一个出身于资产阶级家庭的高级干部的继父,从他那里,我可以继承他的野心,和使他成功的机会。我怎么可能生活在最底层呢?我应当是这个社会的精神贵族。但是,我生活的另一面,你看不到,你永远也看不到。我可以一顿吃下三斤牛肉,然后在吃半只烤鸭,和一碗北京地道的炸酱面。我还可以三天三夜地不睡觉,然后在雪地上像疯子一样地狂跑。所以我说我觉得,我的前生可能是只骆驼,没有这点能耐,当年我怀踹十块美元从旧金山下飞机,恐怕连一天都活不下去。后来我不再为钱发愁了,但是这个时候我比任何时候都要仇恨钱,仇恨人类,仇恨这个肮脏的世界。你们习惯把人群分成罪犯和非罪犯,就是所谓的好人和坏人,并且由此衍生出一些高尚、卑鄙之类的概念。但是我告诉你,其实一切都是机会而已。穷乡僻壤的犯罪率低,不意味着那里的人就高尚,因为他们没有选择,没有选择,就不会有痛苦。
我母亲当年改嫁到林家,别的不说,就说林小强对她无微不至的骚扰,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但是母亲好像并不痛苦,因为他有我,还有弟弟小亮,母亲甚至没有权利来选择他死亡。而林家大起大落的命运,又使我的灵魂加速地走向了堕落。我切肤之痛的感受到,我的命运之所以悲惨,原因只有一个,没权。所以我从那一天我就奠定我自己的人生目标是什么,我要不择手段地疯狂地去追逐钱和权。然后用它们,来报复这个可恶的人类社会。你知道权利是什么吗?权利决不是一纸公文就能让你荣辱升迁的某个职务,权力也不是让你实现某种人生价值的行为快感,权力的实质,看你在多大程度上影响和控制他人,乃至整个社会的精神生活。要想能够真正、完全、彻底地控制人,没有比毒品更好地东西。你见没见过能够真正摆脱毒品的人,你可能会觉得你自己可以控制自己。但是实际上你只能控制你的手,不伸到别人的钱袋里,你的脚不迈进监狱的大门,你的眼睛不会摄人心魄。你根本控制不了你的肝脏分泌多少酶,你的胰脏分泌多少胰岛素,你更控制不了你的心跳,你的血压,你大脑里的潜意识。这些只有药品才能做到,所以我用我毕生的精力在不断推出新产品。可惜时间太短。在你们的眼里,我一定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死刑犯,但在我自己,和那千万个不幸的灵魂的心目中,我是一个英雄,我是他们的救星,福音。爸,妈,你们的儿子来了,你们的儿子披荆斩棘,引吭高歌的向你们走来了。在长途汽车站等着我,不不,火车站,对火车站。这是一辆通往梦境的列车,我要站在高高的甲板上,让海风驱散漫天的乌云,太阳,你快出来吧,露出你那金灿灿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