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柏邦妮
她坐在化妆镜前,穿着白色小礼服。用一条黑色大围巾,裹着,严严实实的防止。缠绕得恰到好处,让我误以为,那条围巾是礼服的一部分。头发怎么弄,她有自己的意见,不再是唯唯诺诺任人摆布的小女孩。她不喜欢梳得很死很僵的发型,希望自然一点,再自然一点。她知道自己要什么。
拍照的时候,她轻微转侧面庞,角度给得准确而微妙。在外人看来,也许毫无变化,但是在镜头里,那一细微的一毫米,就是“好看”到“完美”的距离。摄影师为她着迷,不断的呓语“漂亮漂亮漂亮”,就像男人情动时刻的催眠。她的状态是一个成人的状态,享受这份恭维,此时此刻愿意相信。这一种相信是一种配合,你知道,在她心里,与这份沉浸有一段距离。她知道自己该给什么。
拍照结束,她穿回自己的衣服。一件大大的灰色毛衣,肘弯处起了毛球。头发全部梳起来,手背上有一块新伤,做家常菜时不小心烫的。蓝色牛仔裤,绑带旧皮靴。她弯下腰去,把鞋带太长了,在脚腕处多绕了一圈才系得上。
当她弄完这些,又回到多年前你认识的那个女孩儿。那时候,她乖巧地坐在我面前,一双脏球鞋像个被提问的学生,而全程举着录音笔晚上,我们继续电话访问,因为信号不好,她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讲了一个多小时。那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这个时代最美好的女演员,就站在我的眼前。
高圆圆自述:
“我从来没有那种自信,从容自如、游刃有余。我从小到大直到现在,都没有有人夸过一次,说我长得好看。我只是觉得第一,我长得还行,比一般人舒服一点儿;第二,我还是不自信。”
包括很久以来,我一直不好意思面对我的职业和身份。在我心底,我始终觉得做明星是一件不好意思的事儿。但是回归到生活里,我还是觉得挺心虚的这种心虚,大概就是比如我爱上一个人,我忍不住会想:“对方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明星,还不如是个作家?”如果我是个作家,就能令我更开心,更真实。
“我把自己收了起来,如同一把伞,但是期待尽情张开。”这个不自信从哪里来的?一直在问自己。大概是因为出生在一个保守家庭先有哥哥,再有妹妹父母已经中年,他们给了很多自由,也给我很少夸奖。如果有一天,有孩子一定会适当不断鼓励他,因为知道这有多重要。
高中的时候拍广告,在学校里突然变成了名人。在陌生的环境中变得敏感,每一步都充满敌意。而小时候在科研单位的大院里长大,没有北京本地孩子,只是我爸妈带来的天南海北孩子们我们和本地人的联系都不深特别单纯到了高中,全是女生环境勾心斗角,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怀疑被看成别有所图。而那个年纪,你那么需要集体需要肯定。我本身又不是那么勇敢那么倔强于是我就把自己收起来这一收就是十几年等于是说一个女孩,还没来得及放肆叛逆犯错充满棱角释放,还没有把自己的好与不好统统拿出来,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就把自己封闭起来为了生存下去为了保护自己
就这样,我长成了一个小心翼翼女人。但是我心里总期待那把伞能尽情张开,在大雨里尽情张开。“曾经害怕创造因为需要能力。”小时候害怕自由害怕选择害怕创造。我想过一种安全无趣波澜不惊生活说出来你不要笑小时候一直想当秘书因为感觉秘书工作最是不需要创造力只要听话就好了把文件放在那里,把档案整理好。你看我们对自己的理解对自己的规划,有多可笑多可怕
但是现在,最害怕生活无聊工作乏味希望一切都变化都创造希望能将生命力赋予别人每个角色都不一样每段爱情点亮希望拥有独立灵魂和生活。你问我的明星生活最享受哪部分?还是演戏还是现场比如《搜索》可以推掉各种广告拍照活动只理由:“正在拍戏。”喜欢早晨起床穿舒服衣服坐在现场等剧本喜欢换衣服化妆看着镜子里的自分内琢磨今天戏喜欢角色给我的一切包括痛苦包括崩溃内心里允许时间期限之前允许角色内崩溃这是创造。如果没有创造一切工作特别无聊演戏是一种神奇事情在其中成长为真正的人格魅力的释放
“在崩溃爆发中认识到了真正的人格魅力。”所有变化都是从《南京南京》开始那时陆川对我说了一句话至今影响深远。他说:“你在演的是你想成为但不是真正你的样子。当时并不能真的理解但开始思考:真正的人是什么样的?
《南京南京》对于我来说,是自我成长过程中的刻骨铭心体验姜淑云比以往每个角色都更深入,而那个深入,是当时无法达到的陆川的话,对我的否定,比三十年的加起来都要重内孤立无援角色又那么绝望,把逼到了极致状态:浓度高密度高笨拙坚持较劲 就像一根绳子绷到底
"原谅吧!" 我终于决定豁然開朗,以後要如何怎麼樣,都由他們來決定啦!